这次的姿势和以往都不同,身体紧紧相依,从而比以前都会更深。
傅如安没有接她的话。
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一阵阵汹涌澎湃的浪潮里,时间仿佛会回卷,拉扯着她,一步步向着过去走去。
“我的妈妈……”
她的喘息声比刚刚还要急促不堪,甚至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,混杂着难以忍受的尖叫。她的腿间被阮思宜的膝盖狠狠顶开,她觉得自己和脑海里残存的画面都变得好像那些湿透了的画,即使画布被掀开,依旧还是湿淋淋的,纸张皱缩,压挤着阮思宜的手指。
傅如安偏过头去看,那张油画上墨绿的颜色仿佛是一把刺眼的刮骨刀,将她的骨血一点点给刮了下来。
她连着呜咽了好几声,爽感和痛感在脑神经里交织,声音也有些变了调。
“她是一位画家,被确诊为患有严重的精神类疾病。”
阮思宜其实能猜到一点。
除去那张勉强算是写实的画着傅云熙的那一幅,其馀的几幅都带有极端强烈的对比色彩,构图像是一块块拼起来的碎片。
剧烈的线条,厚重的色块,混乱的笔触,所有的人物都没有脸部的细节,虽然依旧是极具艺术美感的画作,却显得过于分裂和割离。
“生下我没几年後,她开始有意识地回避工作丶社交活动,难以接受所有对她作品的批评。再之後是意识丶记忆和现实*感知之间的割裂,她开始疯狂地沉溺于幻想中。”
“心理医生说,她这是BPD的典型症状。”
边缘性人格障碍?
阮思宜听说过这种病,却从来没有真正在现实里见到过。
这是一种人格障碍,其特征是极度的社交退缩丶对被批评或拒绝的强烈敏感,以及深深的自卑感。
“从那之後,由于她情绪的极端不稳定性,母亲就开始限制我和她之间的接触,每一个月,我只能和她见一次面,一起喝一次下午茶。”
“她总是会问我一些重复的问题,比如我最近有没有画画,或者有没有交新朋友。”她轻声说道,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复杂,“但她从来不会等我的回答,因为她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到别的事情上,比如餐点的颜色,或者窗外的天气。”
阮思宜听着,心里莫名地有些发闷,像有什麽东西堵在胸口,却又说不上来是什麽。
她的手指上的动作也因为思绪而没留意地停了下来,却又被傅如安催促着继续。
她说她需要一些刺激的东西来分散她的注意力。
所以拜托她,不要停。
“小时候我还不是很明白。”傅如安的呼吸变得愈发的粗重,“後来才知道,她不是不关心我,而是她根本无力去关心别人。她的世界一直都很小,小到只能容得下她自己那些破碎的幻想。”
“有时候我会想,也许我和她有某些相似的地方。”
“在她的画里,所有的人物都没有脸。”傅如安看向阮思宜,语气微凉却分外清晰,“而我,也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‘角色’。”
被子里的空间变得潮湿粘腻而湿热,就像是窗外的仲夏夜的雨。
傅如安想起来那句对夏天的比喻。
“全世界的水都会相逢,北冰洋和尼罗河会在湿云里交融。”
“我和她的最後一次见面,也是这样一个潮湿的雨天。”
“那个下午,她本来应该在阁楼里继续教我画画。那是我们上一次约定好的。”
“然後我先管家一步跑了过去,推开了门……”
傅如安的话还没有说完,最後那半句却被猛然到来的浪潮给深深地淹没丶吞噬。
夏天的水喷涌而出,她的一切感受都被阮思宜所掌控着,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都让位给了身体上的欲望。
剧烈的快感像是北冰洋和尼罗河的水,让她的堤坝彻底被淹没,话语被吞咽,变成了高昂起的头,以及连续不断的丶破碎的尖叫。
这一切都让她短暂地忘却,以往夏夜里梦回的红色。
傅如安站在阁楼的窗口。
年幼的她甚至无法完全撑起窗边厚重的窗帘。她踮起脚尖,用力攀着窗沿,只为看清楼下传来的那阵惊呼声中,究竟发生了什麽。
俯视下去,地上的人身体仿佛失去了骨骼的支撑,无力地摊开,四肢蜷缩着,像是破碎的布偶。一大片鲜红的色块迅速在周围蔓延开,像是一副怪诞的画作。
傅如安还未从那阵馀韵中缓过神来,呼吸依旧紊乱丶急促。
阮思宜却没有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。
她用那双干净的用来拥抱着她的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。
阮思宜趴在她的耳边,像是夏天里昆虫对植物的低语,说爱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