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般水火不容的程度了吗。
她包裹着她手腕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了几分,温度顺着手心传递过去,却无法平息她心里的情绪。
阮思宜刚想说些什麽,却一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开口,只能沉默着垂下眼去,看着两人相握着的手。
傅云熙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,不再和傅如安对视,而是缓缓移开了目光,仿佛是避开了她的质问,就连垂在身侧的手也在悄然间攥紧,指节微微发白。
“傅如安,”
她的声音软下来几分,似乎少了些刚才的强硬。
“你知道我也是希望你更好……不论是她,还是那些画作,都已经成为的过去,你要向前看,而不是一直沉溺于那些回忆和虚拟的幻想里。”
窗外,雨水沿着阁楼的屋檐滴落,形成一条条细小间断的水线,断断续续地击打在露出的墙角,发出轻微的“嗒嗒”声,又偶尔夹杂着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。
整个阁楼像是被困在这场无止境的大雨里,无路可逃。
阴郁而孤寂。
傅如安没有再看她,只是缓缓松开手,低头弯腰,开始一幅一幅地捡起地上堆叠着的湿透的油画。
那些被雨水浸染的画布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挺括,变得湿滑丶柔软,边缘处甚至开始剥落颜料,像是某种破碎的伤痕。
直到她的怀里被一幅幅画塞得满满当当,再也抱不下时,她才僵在原地,微微垂下眼眸。
阮思宜及时地上前,抿了抿唇,没有说话,只是自然地捡起了那些傅如安无法再抱起的那些画作,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。
风从阁楼破旧的窗隙间灌注了进来,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,一下子就吹起了阮思宜怀中最上边一层油画的画布。
那层布下,露出的画面已经模糊不清,色彩斑驳成了混沌的痕迹,失去了原本的模样。
但是那画上的痕迹却依旧依稀可见。
那是一幅肖像画,虽然雨水已经模糊了部分的细节,色彩也变得斑驳,但仍能看清画中人物冷冽却带着几分温柔的眉眼——
是傅云熙。
柔和的色调和细腻的笔触将原本干练的女人描绘的极其优雅,画面里,她穿着和今晚一样的墨绿色绸裙,只是缺少了外面的一件罩衫,裙子原本大胆而流畅的设计被显露了出来,露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雪白无暇的脊背。
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回头看,脸部的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立体。在她的周围,玫瑰丶百合和茉莉交织成一个浪漫的背景,阳光顺着薄纱窗帘间倾洒而下,映出她直勾勾望着画家的眼神。
又冷又欲。
“这是……”
阮思宜愣了愣,下意识地擡头看向傅如安。
这虽说画的确实是傅云熙……
可这也太不像了吧?
她就算是拿着这幅画,跑到傅氏里面问一圈,恐怕都没人敢说这画上的人,会是她们那个冷漠强硬的大boss。
傅云熙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?
傅如安听见她的声音,回头,也看到了画作。
她的语气里染上了淡淡的讽刺:“这是她……从顶楼上跳下去前最後一晚画的。”
“那时候,傅总还在欧洲出差,谈大生意吧?”
傅云熙脸上的表情终于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,眼中的冷静被一抹微妙的情绪所取代。
她的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些什麽,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。
最终,也只是沉默着错开了身,给阮思宜和傅如安让开了路。
雨声在这一刻似乎格外清晰,敲击在脆弱的木质地板和屋檐上,透着一股深夜特有的凉意。
傅如安没有再看她一眼,只是抱紧怀中的油画,一步步从她身旁经过,鞋子落在地上,发出一下下有规律的声响。
阮思宜紧紧地跟随在她的身後,怀里也抱着几幅湿透的画布。
她经过傅云熙时,脚步微微一顿,沉默地看了对方一眼,随後便和她擦肩而过。
“大小姐,修复师明天一早就会上门,您……”
管家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,显得有些犹豫不决。
“我先做紧急处理,”傅如安的声音平静却坚定,“明早会送出来。”
管家似乎还想说些什麽,但馀光里,身旁的傅云熙却是默许般地点了点头,便只得低声应道:“是。”
傅如安进了房间。
她将湿透的画作小心翼翼地水平放置在桌面上,取来干净的医用纱布,动作轻轻地把它们覆盖在油画的表面,好让画面上的水珠被完完全全地吸收掉。
阮思宜没有出声打扰,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,耐心学习着她一步步的动作。
“你可以去休息,”傅如安没有擡头,声音里透着一丝疲倦,“这里我自己来就可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