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小牙21岁的时候,它在雪山里被冻伤,只有一些微不可查的难受,但它现在实在是变得太强了,实在是很难弄出伤来,而且在找姜小牙之前就已经愈合了。所以它特意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个冻伤的左手,避免让伤口在见到她之前愈合,还特意跑出去冻了一会儿。
它慢吞吞地递出去了一只冻伤的手,如愿看见了小狗的眼睛里,出现了一个小小的、被怜惜的它。
突然,它想起来了姜小牙小的时候,她就很喜欢为了让它给她洗澡洗头跑去沼泽里乱踩。那个时候水泽怪物觉得很生气、很想把死孩子丢掉。可现在它突然间意识到,那是小时候渴望关爱的小狗,在博取关注的方式。
它现在可以理解和共情那个时候的小狗了。
它也想要博取她的关注、她全部的视线和全部的爱。
他们在旅途上总是会被人问是什么关系——因为看起来比情侣自然、比兄妹更加亲密。
这个时候,小牙总是说:这是我的先生。
它则会说:这是我的夫人。
这是小牙从电影里学来的称呼呢。人类的称呼多么奇妙,“我的”就好像是彼此归属,拥有确凿无疑的归属感。
……
《小牙日记》
12月1日,晴。
一开始我想要学医,学急救,是为了保护大牙。但等到我长大了,大牙变得更强大了,它再也不怕太阳了,个子和天冬基地的大厦一样高,小时候的理想就变得很幼稚、很可笑了。我觉得好沮丧。
大牙总是走得很快,我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。
我想要在它面前挥作用,想要变得厉害一些,但总不如人意。哎。
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大牙。
下午的时候我们玩积木——我们经常玩这种游戏,看谁抽出来积木后会坍塌。输了的人脸上贴纸条,或者晚上的时候要任人处置。
大牙就告诉我,我其实就是最里面、最核心的那一根积木。如果把小牙从它的生命里抽出去的话,它的世界就会坍塌。所以虽然我不够高大,却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。好吧,我承认在那一刻被哄好了。
而且,我想了一下,小牙也不是为了别人而存在的,是为了自己光亮才存在的。就像是沼泽里的萤火虫亮起来,也不是为了路人觉得漂亮的。
大牙很认真地养了我很多年,既不是为了让我报答“妈妈”,也不是为了让我保护“姜泽”的。
大牙说,它只想让我健健康康、开开心心地活着。
它说这话的时候,又变成了小牙的妈咪。只有妈妈才会有这种语气。
不过,我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。虽然离开了初衷很远,可是我喜欢去废墟里救人、帮助人的感觉。尤其是我今年收到了第一面锦旗,上面写着:英勇无畏小牙队长!
……
1月18日
我从邓峰叔叔那里得知了爸爸妈妈生前的大致位置。我从废墟底下救出来过很多人,但是我第一次觉得胆怯,因为那是爸爸妈妈的骸骨。尤其是,邓峰叔叔说,他们是很爱我、很期待我的降生的。
收殓骸骨是大牙帮忙的。因为当时的废墟在很底下的位置,我几乎要以为找不到他们了。不过,我翻到了衣服里的身份信息。还有口袋里的一个奶嘴。
大牙摸了摸我的头,让我抱着它哭。我想哭,于是抱着大牙哭了好长时间。哭湿了它的衣服、胸口,大牙说它有些不知所措,不知道要怎么哄我。不过,在它去买冰淇淋前,我不哭了。
因为我想,他们应该想要看见我笑,而不是我哭。
我把他们接到了沼泽的家。在我们家的花田,那一丛大大的野蔷薇后面,是一片很可爱的草坪,我小时候喜欢在上面打滚。所以我把他们埋葬在了那里。坑是大牙挖的。我时常去那里坐一坐。
我现大牙在坟墓前。
我听见它在和他们说着一些我从小到大的经历。像是在和他们交代。
它说我小时候喜欢在泥巴里打滚,还喜欢玩大蚂蟥,在家里乱涂乱画。我怀疑它在告状。
它在烧东西。
哦,是我小时候的试卷。
但是大牙,你为什么要把我小时候考零分的试卷烧给他们?
我难过了一段时间。
但是很快我就想,这辈子有好多人爱我——
小牙真幸福。
于是,我就不难过了。
大牙说要带我出去散散心,雪山、沙漠还是丘陵呢?
我都不在意,只要和我爱的家人永远在一起就好啦!
……
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去雪山山脉度假。因为姜小牙突然想要去爬珠穆朗玛峰。
虽然世界末日了,但是珠穆朗玛峰的高度还是世界最高呢。
他们在旅途上总是会遇见一些散落在城市外的求生小队。小狗是热情的、擅长社交的,她想要交到一些新的朋友来冲淡之前的伤感。末日里的求生小队总是眼神疲惫的。但他们也会在一起唱歌,聊天,讲笑话。这是人类天生的幽默感。姜小牙就听着他们讲那些经历,在末日里的人们总是有一种乐观的精神:往前看,别回头。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了,但不能沉溺在悲伤里,没了爱情还有友情,全都没有了,也要带着死去的人们的那一份继续活下去。
于是她就感觉到了那些悲伤的东西,像是雪花一样轻飘飘地飘走了。
而水泽怪物呢,它听见了人们的对话。它现——其实人类,也不算讨厌。
它是阴暗危险的沼泽,往小狗的身后一蹲,危险的气息和高大的身躯就会给人很大的压迫感,于是它只是沉默地陪伴着她,从来不会吭声。不过呢,它也交到了朋友。
在雪线以下一处废弃的观测站附近,他们遇到了一头纯白色的狐狸。那美丽而孤独的生物受了伤,前爪撕裂伤口让雪狐狸没有办法捕猎。水泽怪物看见了。它把罐头放在雪地边的石头上,并没有靠近。后来,那只雪狐狸就跟了他们很久。在茫茫分不清前路的雪山里,把他们带到了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