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篁陡然回神,转身上马,调头回城:“快去禀告将军!”
“噗咳咳咳……”吃了一脸土的小兵们在原地茫然,“禀告什么?”
半个时辰后。
长公主府,明月苑中。
静安长公主正独坐铜镜前,对着满屋寂寥不沾一丝人气儿的空旷伤怀,就听她的夫君一路嚎着扑入廊下。
然后像头黑熊似的撞入房中——
“夫人!大事不好了!”
“?”静安长公主伤怀地回眸。
元铁毫无迟滞地扑上来,就势抱住了长公主的双膝,熟练地向下一跪:“城门回禀,儿子被广安郡主骗走去当面首去了!”
“…………”
长公主以多年皇室养出来的娴静气质忍住了抬起的手,擦眼泪的手绢被她向下一按,堵住了元铁吐不出象牙的狗嘴。
她没了伤怀垂泪的兴致,起身要走。
元铁娴熟地拿下还带着残香的手绢,更娴熟地塞入袖中,觍着脸笑起身:“夫人不伤心了?”
“……”
“陛下为了酬谢你代他行养育之恩,不还把四皇子送来给你玩儿了吗?”
“………”
“俗话说,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,咱们正好换一个笨点的,省心!”
“…………滚!”
很可惜,今日长公主的娴静淑雅还是没能维系到最后一刻。
——
“陛下当真打算,改立四皇子为储?”
上京西南的马车中。
戚白商听得谢清晏所言,有些惊讶地望他。
“谢策向来如此,一次生疑,此生不用。”
谢清晏行云流水似的沏茶洗盏,关乎未来国君之事由他随意说起,像是茶后闲谈,眉眼间不见半分波澜:“有下毒逼宫之事在先,便是你不曾举发宋怀玉与人通奸产子之事,他也不会再信谢聪——对谢明亦是同样道理。”
顿了下,他又道:“只是若不知,他不会像如今这般狠绝罢了。”
“虽然朝野有人说陛下给谢聪下了死禁,不近人情,”戚白商思索道,“但人至半百得如此噩耗,也算人之常情,也谈不上狠绝吧?”
谢清晏垂眸笑了,眼睫微颤:“你以为,谢策会放谢聪活过今岁么。”
“……”
戚白商的指尖一颤,惊抬眼。
却见谢清晏施然自若,将稳如静湖的茶盏递到她手边。
戚白商不敢再想下去,接过茶盏,抿了一口给自己压压惊。
跟着她嗔怪看向谢清晏:“多少年父子情深可以一朝尽没……伴君如伴虎,我今日才算明白。而你是明知如此,之前还敢那般与他对峙?”
谢清晏低眸,懒撑着下颌望她被茶色浸润上薄薄一层釉光似的红唇。
“早知你在,我便不敢了。”
戚白商轻嗤笑他:“少来诳我,镇国公胆大包天,你连死都不怕……”说到这儿,她有些记仇地瞥他,“还会有什么怕的吗?”
“有,当然有。”
谢清晏到底是没能抑下眼底那线墨意。
他欺身而上,吻住了戚白商柔软的唇瓣,又轻咬过她想躲却未能的舌尖。
“还在行路……”
戚白商红着脸避开他,试图转移话题:“那你先告诉我,你怕什么。”
谢清晏驻身了许久,眼神微晃起波澜。
他轻吻过她鼻尖,眉眼,额心,最后停在她耳畔。
“我怕啊……”
怕与你同眠皆一梦。
最怕梦醒-
一个月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