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谢凌刚在福财的侍候下,披着狐毛做的大氅,服下了几颗温中补虚的药丸,再喝了半碗中药,因苦得很,谢凌锁紧眉,因压抑太久,心头莫名一阵烦躁,便要让福财将药端出去倒了。
却不料冷秋喜滋滋地跑过来禀报。
“大公子,表姑娘过来了!”
谢凌怔了一下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她这些日子在海棠院完全忘了他这一位表哥,如今又怎么可能踏足庭兰居来看他?
谢凌僵硬了身体,抿唇,坐着不动。
福财听了,喜上眉梢地看向公子:“公子,你听见了吗?表姑娘过来了!”
平日里大公子不是最盼望着表姑娘过来么?现在好了!大公子心心念念的事情成真了!
谢凌不冷不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福财怔了一下,偷偷瞥向男人。
谢凌半垂着眼皮,眼睫如鸦羽,根根分明,男人虽与不久前的神色没什么区别,但福财从他紧抿的薄唇,却还是看得出来,大公子此刻是愉悦的,连公子自己都未曾发觉。
福财暗自咂舌,看来这表姑娘当真是灵丹妙药。
于是福财灵机一动,将药又端了过来,趁热打铁道:“大公子,你赶紧将药喝了吧。表姑娘最怕药味,您若此时喝了……”
“再者喝了,公子身子能好得快些,公子也不想一脸病容地去见表姑娘吧?表姑娘见了,定会担心公子的。”
谢凌果真缓和了脸色,先前的焦躁不见踪影。
福财欣喜地递上蓝地珐琅药碗。
喝完了药,男人将碗放回漆木托盘上。
谢凌清冷的眸微动,依然有些气不顺,她来看他做什么?
他还以为,她早就忘记了他这位表哥。
谢凌也不知,自己为何要在心中与她较劲。
可是几日不见,他又不得不承认,他想她想得紧。
谢凌觉得自己变得好陌生,从过去的三情六欲淡漠,到现在的患得患失,自顾自地在心里说很多话,斗气,泄气,怨恨,无可奈何……此刻的自己成为了过去自己最不耻的人。
心中漫上酸涩,谢凌却又可耻地发觉,自己是带了一丝窃喜的,对她的到来从而沾沾自喜,一听到她的到来,他体内的思念汹涌到了临界点,如山崩海啸,有那么一刻,他都怕出现在她的面前,自己思念一旦决堤,曝露出来会将她给吓到……
尤其是明日他便要走,接下来他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。
他舍不得她,那她呢?可会为他的离别有过一丝一毫的不舍、思念?
谢凌垂下眼帘,盖住眸底的幽深暗色。
冷秋识眼色地道:“表姑娘此刻在花厅坐着,就等着大公子过去呢,想来表姑娘也是舍不得公子,特意过来跟公子呆几个时辰的。”
“书瑶在花厅招待着表姑娘,已经上了新茶和细糕点,全是些表姑娘平日爱吃的糕点。”
谢凌脸色苍白,咳嗽了一声,刚想起身,就想这么出去,可刚踏出一步,又觉得不妥,折返了回来。他走到铜镜前,见着镜中面容青白、墨发不整的自己,因着这几日忙碌,他无心整理仪容,连下颌长出了青茬都不曾收拾。
见着镜中抱病的男人,谢凌沉了脸,便将青茬给刮了。
他如何能这样出去见表姑娘?她本就喜欢那些白面小生、风流公子,自己顶着这样的病容出去了,岂不是要惹她厌弃?
谢凌命福财重新为他束发,戴紫金玉冠。
眼见大氅里头穿的是月白云纹袍子,太过乏味枯涩,不比谢易书和沈景钰。
子文爱穿鲜亮的衣裳,连腰上挂的坠子都是层出不穷的华美雅致,而沈景钰穿的无不是大红团花箭袖,墨绿色海青色松花色的绣金暗纹锦衫锦袍,端的是雍容尔雅,风姿绰约,也难怪每次宴会上都招姑娘家喜欢,平日里招惹无数桃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