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袅最初认识她未婚夫的时候,她还是个非常小的孩子。
在白袅出生前,她母亲钟夫人已经不育许多年,所以她的降世成了钟家多年来最大的佳音。
她刚生下来就特别受宠,全家上下都非常疼她。
可以说白袅是在溺爱中来到这个世界上的。
但没过两三年,她的处境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,因为钟夫人又怀上孩子了。
在这个孩子尚在娘胎里时,医生便诊断出他是一个男孩。
本来钟家都快要绝嗣了,没想到夫人居然怀了小少爷,钟家人被这个惊天的喜讯给冲昏了头脑,以至于他们忽略了医生隐晦的暗示。
或者说,就算他们知道也并不在乎。
钟家虽然已经式微,但到底是老牌贵族,地道的豪门,又以好声名着称,钟家嫁女儿向来都是高嫁,绝不委屈。
便是小少爷是个药罐子又如何呢?以钟家的财富权势,怎样都养得起的。
两三岁的白袅抱着小熊,看着衆人欢天喜地,便隐约明白了弟弟的特殊。
可是在小少爷降生不久,喜讯就变成了噩耗。
他真的是个药罐子,而且不是一般的药罐子,那些病症的名字是医学书里都很少出现过的。
在这个医学与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里,钟玉的病让无声名医叹息摇头。
但这些与白袅都没有关系。
她抱着洋娃娃,躺在小熊的怀里,听照顾她的阿姨讲故事。
虽然没有妈妈的呵护,白袅还是顺利地长成了一个漂亮健康的小姑娘,她扎着双马尾,笑着跟别墅里的每个仆从打招呼。
许多人都这样说,钟家的大小姐是个比阳光还要更明媚的孩子。
事情发生变故是在白袅八九岁的时候。
从出生起就待在病房里的小少爷钟玉在大手术成功後出院,第一次回到他的家里。
他像是个瓷娃娃,面容精致,脸色苍白,走路都要人扶着。
白袅被妈妈带着去病房里看过钟玉,他隔着玻璃躺在白色的无菌床上,她好奇地问道:“妈妈,弟弟什麽时候能好呀?”
钟夫人的神情很哀伤,那时候她还会温柔地说:“别担心,弟弟很快就会好的。”
但爱子漫长的病痛最终消磨了她最後的温情。
後来过去很多年,白袅还记得钟夫人有一次动怒,指着她说道:“为什麽得病的那个人不是你?”
事後钟夫人抱着白袅哭,跟她道歉,可白袅还是难过了很久。
彻底离开钟家後,白袅才明白这是为什麽。
疾病缠身的那个人当然不应该是她。
她又没有这样一对造孽多端的父母,冤孽自然也落不到她的头上。
但八九岁的白袅,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孩子,她抱着小熊,穿着白色的公主裙,戴着银色的小皇冠。
她从阶梯上走下来,眼眸纯真,就像是童话书里的小公主。
白袅的水眸柔软,她柔声说道:“弟弟,我是姐姐。”
她娇气任性,都已经八九岁了,吃饭还要阿姨来喂,一点也不像个姐姐。
钟玉低眼沉默着,他像是个瓷娃娃,脖颈都透着病态的青白色,血管都能叫人看得清晰。
白袅还以为他是故意不理她的,又羞又恼,脸庞也泛起红来。
她是被人捧着长大的,就从来没有人给她过委屈受。
钟玉站在那里很久,才发出一声嘶哑的“姐姐”,白袅被吓坏了,她还没有听到过这麽可怕的声音。
一点都不像人,简直像是个野兽。
白袅吓得抱着小熊就跑回了卧房里,阿姨过来安抚她,说是因为弟弟做了手术,才只能用医疗器械说话的,并不是故意要吓她。
她“啊”了一声,小脸上浮现出愧疚,但要她给钟玉道歉,那也是不可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