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夜
言迹垂睫,抿一口杯中的热水。
赵以恒的话,在他心窝打着转儿盘旋。
是啊,他不也是个小孩吗?
他幼时给出承诺的年纪,未满十岁,现阶段十七,等五月过了生日才算成年。
旁人眼里,他就是个普通的未成年孩子,读高中的年纪,能成熟到哪去?
可他肩负的压力和责任,过早催促他长大,在他身上找不到丝毫属于孩子的心性和朝气。
“她叫我哥哥,我要对得起这两个字。”言迹的语调低缓,像是经过剧烈思想斗争後,筋疲力尽给出最终答案。
赵以恒弄不懂言迹没苦硬吃的倔劲儿:“得,我劝了也白搭,电脑在书房,你去用吧。”
“谢了。”
言迹搜到几个时长较短的视频,用手机摄像机模式拍下来。
他用完电脑,将椅子和鼠标恢复原样,走出书房,再次给赵以恒道谢:“用完了,谢谢,我该回去了。”
赵以恒正在翻找游戏手柄:“别急着啊,和我打两局游戏呗?这才几点,早着呢。”
“改天吧,她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。”
“那你下次带她一起来,让她玩电脑,咱俩玩游戏碟,省得你身在曹营心在汉。”
言迹答应:“行,那我先走了。”
赵以恒往卧室去:“等会儿,你跟我来。”
“嗯?有事儿?”言迹随赵以恒进到卧室。
赵以恒指指床上放的几件厚衣服:“这都我的衣服,我冬天懒得出门,用不着穿这麽厚,你带回去将就穿吧。”
“没事,不用。”言迹收回目光,并不打算拿走赵以恒的衣服。
“怎麽着?看不上啊?你要穿龙袍?”
赵以恒对他嘴硬逞强的拧巴性格习惯多年,打趣儿说,“别以为我关心你,我主要怕你受冻病倒了,没人陪我打游戏。”
言迹的喉咙像是被褫夺发声权,只剩下吞咽作用。
赵以恒嘴上说“别以为我关心你”,结果找出来的衣服全是羽绒服和加绒防风厚外套,还要照顾言迹的自尊心,不让他觉得这是同情的施舍,够意思了。
“你衣服不见了,叔叔阿姨肯定要问你,你想挨骂麽?”言迹硬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感动的情绪,像要流眼泪的前奏曲,他忍在心底不外露。
赵以恒拉开衣柜:“我衣服多着呢,他们哪能记那麽清楚,你别担心这个,只管穿就成。”
言迹还是犹豫:“我总不能白拿你的衣服。”
他有什麽可以给的作为交换?他拿不出像样的值钱东西。
“算我借你的,开春了还我。”赵以恒把衣服装进大袋子,硬塞给言迹,“对你自己好点。”
风雪飘摇。
回到家,言迹把带回来的衣服叠好,放进他装衣服的收纳箱里,轻微声响吵醒初雨。
她从卧室出来,睡眼惺忪:“外面很冷吧?我刚才回我家找到个能灌水的暖水袋,给你灌了热水,放你被窝里了。”
言迹朝沙发方向投落视线。
原本叠起的被子铺平,保持整齐的边角,被面鼓起团不太明显的突出,是暖水袋的藏身地。
初雨和赵以恒,都在以他们各自的方式,表达对他的关心。
“谢谢小鱼,”言迹紧接着问,“你之前很害怕声控灯的光,现在怎麽样?还是很难受吗?”
“好很多啦,没有以前那麽严重的反应。”
实际,她出门前,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准备。
能接受声控灯的光亮,就证明她对光线的敏感度下降了些,她想早点克服畏光症,早点帮言迹分担生活的艰辛。
她不愿一直躲在他的身後,当畏畏缩缩的小女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