涂雪微颔首:“嗯。”
“你们这些年轻人,做什麽事都这麽冲动,当初说结就结,现在说离就离,闹着玩似的。”曾玉蓉饶是再开明,再疼爱涂雪微这个外孙女,还是忍不住数落道:“你啊,还是任性了些。”
曾玉蓉不是陈嘉懿,她的责怪,涂雪微是接受的。
曾玉蓉想到不久前涂雪微带着陆西林上门,虽然那时候两个人看上去不像一对夫妻,但是却另有一种登对感。她还以为会误打误撞结一段良缘,结果这段缘分戛然而止了。
“小陆人挺好的,不过感情的事还是自己的感受最重要,你既然不喜欢他,那就算了。”曾玉蓉叹了一口气道。
涂雪微失笑:“外婆,你怎麽不说是陆西林不喜欢我?”
曾玉蓉回道:“我是人老了,但是眼睛还利着呢。小陆看你的眼神不一样,再说了,要是不喜欢你,他大老远的来我这儿献爱心啊?”
“他来是因为——”
因为沈成渊的嘱托,真的是这样吗?
涂雪微忽然间想起了陆西林心虚的表情,心里疑窦丛生。以前那些没去细究的疑点此时一个个浮现上来,就在这时候,她的手机响了起来,拿出来一看,竟然是陆西林打来的电话。
……
陆西林这阵子过得极其忙碌,什麽活儿都抢着干。科室的人都说他是卷王本人,技术好研究成果多就算了,人还勤奋,简直不给人留活路。
但陆西林没那麽上进,他只是不想闲下来,好像这样就能说服自己,他的确是因为忙得没时间,才不联系涂雪微去申请离婚的。
晚上下了班,科室里几个人约好一起去放松一下。以前陆西林不参与这样的聚会,他宁可回家睡大觉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凑热闹。但这段时间他很排斥一个人在家待着,因此在刘政邀他的时候,点头答应了。
刘政本来是例行询问,没指望陆西林会答应,见他破天荒地要跟着去,“呦呵”一声,侃道:“怎麽回事?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小陆医生也会寻欢作乐了?”
陆西林脱下白大褂,挂进自己的衣柜里,乜了刘政一眼:“不行?”
刘政嘿嘿一笑:“你来我们肯定欢迎啊,我先声明啊,晚上去的是声色场所,你要不要先跟你‘老婆’报备一下?”
刘政的表情贱兮兮的,配上揶揄人的语气,陆西林就知道他在拐着弯儿地打趣自己。自从上次陆西林破罐破摔,告诉刘政涂雪微是他老婆後,刘政就经常这样贴脸耍贱。
以前陆西林不放心上,任由刘政调侃,不过最近他比较敏感,刘政说这话相当于在雷区蹦跶。他拿出外套披上,“咣当”一声关上柜门,绷着脸说:“不用报备,我们要离婚了。”
刘政“扑哧”笑出了声,一边笑一边抹眼泪:“说的跟真的一样,一会儿结婚一会儿离婚的,嘴上跑马,我信你个邪!”
陆西林哼一声:“爱信不信。”
下了班,医生就是平常人,没什麽职业光芒,也会玩乐。以前都是沈成渊喊,陆西林才会去酒吧,他一般不喝酒,就是喝也会克制着不喝多,因为他们中得留一个清醒的。这人指定不能是沈总沈大少爷,只能是他,所以他从来不敢肆意放纵。
但今天晚上,有刘政他们在,陆西林没有後顾之忧,总算是能撒开了喝,换着酒喝,喝个尽兴。
几杯酒下肚,陆西林松弛了下来,人一旦放松,压抑的情绪会像失去桎梏的猛兽,凶狠地反扑,将人吞吃入腹。
陆西林晃着酒杯,盯着杯子里摇来荡去的液体看得出神。
他在想涂雪微。
在回忆他们这段荒谬离奇的婚姻。
这段时光就好像是上帝残忍的施舍,勾起他压抑许久的欲望之後,又要无情地将这个施舍收回去。现在只要一想起涂雪微说的那句“桥归桥路归路”,他的心就跟被刀割了一样。
他的桥,他的路,从来都没和她的分开过。
这几年陆西林一直都是这麽做的,远远地看着,从不打扰,从不越线,但要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别人,他做不到。
陆西林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了,脑袋昏沉沉地拿出手机,迷迷糊糊地找出涂雪微的号码,借着酒劲拨了出去。
电话铃声响了三声後,接通了。
涂雪微:“陆西林?”
陆西林垂下眼,没头没尾地说了句:“涂雪微,我把戒指弄丢了。”
涂雪微似乎愣了下,过了会儿才平静地回道:“哦,没关系。”
陆西林:“那是婚戒。”
涂雪微:“是道具。”
陆西林缄默片刻,较真道:“对我来说是婚戒。”
涂雪微沉默了几秒,才开口问道:“这个戒指对你很重要吗?”
“重要。”
“为什麽?”
陆西林一手拿着手机,一手紧紧地握住空酒杯,半晌,才认命似的自嘲一笑,道:“它是你送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。”
唯一一件,所以很珍贵,哪怕它并不合手。